亮光
（诗）
只要有孔
你就钻

自以为是黑暗的反面
可有你的地方
总少不了阴影
（本诗系作者初中时代作品，曾于1994年冬发表于《揭岭》杂志，1995年被选入《中国当代短诗精品选》，香港现代出版社出版）

                                          欺软怕硬
     穷鬼见富鬼整天吃得满嘴流油，而自己的供品却上顿不接下顿，便向他请教秘诀。
      富鬼对穷鬼道：“看见行人，用脚绊他一跤，供品不就来了吗？”穷鬼谢去。
      过了不久，穷鬼跳着一条腿到富鬼跟前，埋怨富鬼道：“我按你说的去做，不但没有得到供品，反而被踩折了一条腿！”富鬼问道：“你绊的是老人、小孩，还是年轻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穷鬼答道：“青年男子。”富鬼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这个笨蛋，谁叫你绊这样的人？你等着，看我的！”
      不久，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妪经过，只见富鬼伸出一条强壮有力的大腿，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绊倒，得意地对穷鬼说：“看见了吧，不出两天她的儿女便会拿着供品来‘送鬼’，供品就到嘴了。”穷鬼点了点头，悟出了“真谛”。

  1995年4月20日发表于《揭阳日报》

                    点名

     按学校惯例，课前是要点名的。一位青年教师上第一节课时，心想：一个一个点太麻烦，而缺席的学生并不多。便脱口而出：“缺席者举手！”

     原载《江门文艺》1994年-11月号          买雪条

  
一个山里人进城买了几根雪条，放在衣兜内，准备带回家给小孩吃。谁知回到家一看，只剩下一袋水，他大骂：“‘雪条’这鬼东西，自己逃跑倒还罢了，还往我袋里撒了一泡尿！”

                                               原载《江门文艺》1994年11月号

               故乡的土坪

             高老头                    （小说）
　　　　　　　　　　　　　　　　　　
　　　高老头八十多岁了，还每天赶着自家养的五头水牛到山上放.   
       按理说，以高老头目前的条件，无论如何都不用到这把年纪还自己一个人跑到山上放牛的：三个儿子，老大是远近闻名的企业家，老二在县里当县委书记，老三在省城一所知名大学当教授。当村里人问高老头为何不跟着三个儿子到城里享清福却这把年纪还一个人天天赶着五头水牛到山上放时，高老头总是说：“还是对家乡有感情，人情好，空气好，住着舒服。而且我劳碌惯了，这副老骨头不活动活动还不舒服。”有时候到儿子那里看看儿孙，常常是到住不到几天就回来了。
   　高老头的老婆为他生下三个儿子后就因病无钱医治而撒手尘寰了。老婆临终时一再叮嘱他：她走了他千万别累坏了，一定要找一个女人回来照顾他，一定要把三个儿子抚养成人，不要让他们受冻挨饿。一来他对老婆有着深厚的感情，另一方面他也不忍心让自己和老婆的儿子遭受继母的虐待——毕竟“继母”一词在很多小孩心目中都是很可怕的，生活中有几个做继母的能跟对自己亲生儿女一样对待自己“前任”留下的儿女呢？为了把三个儿子抚养成人，高老头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地劳碌了一辈子，如今个个都出人头地了，可细心的人却发现，他脸上露出的不全是欣慰。在村里其他跟他年纪不相上下的老人跟儿孙们享天伦之乐时，他经常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村子土坪边的大石头上，抽着旱烟，两眼出神地望着青山岗那个方向。青山岗在镇的东边，是老婆的葬身之处。而儿子们走出大山，到外面从事“光宗耀祖”的行业时，也是经过青山岗下面的山路的。风水佬说，高老头的老婆葬对了地方，三个儿子的发迹，都来自葬在青山岗的母亲的荫庇。于是，高老头那平时很少回老家的三个儿子每年清明节都会带着自己的儿女回来拜祭亡母，每年清明节也成了高老头跟儿孙们的“团圆节”。
    　据知情人透露，高老头并不是不想到外面住跟儿孙们享天伦之乐，而是另有苦衷。
    　老大虽然有钱，却经常不在家里住，听说在外面养了几个小老婆，把老婆撇在家里守空房。每当高老头到大儿子家时，大儿媳在他面前总有发不完的牢骚，说他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况且儿子经常不在家，儿媳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做县委书记太太的二媳妇却嫌高老头老土，看着不顺眼，不要他一起生活。老二却是个超级的“老婆奴”，做什么都要看老婆的脸色。这也难怪，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老二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除了高老头拼死拼活东挪西借筹钱供他读完大学外，还赖在省里做官的岳父大人的扶持，平时有什么事只要老婆大人一声“河东狮吼”，他马上俯首帖耳。否则她会将整个县委宿舍小区闹得鸡犬不宁，甚至搬出杀手锏——在省里做官的老子。
    　三媳妇是个独生女，结婚后非要把自己的父母接出来一起住，而不要高老头过去，还说三妯娌就她一个是独生女，为何偏要到她家来？老三也拗不过她。
    　高老头知道儿媳们不欢迎自己，也理解儿子们的难处，自然也不会勉为其难。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做一次饭吃三顿：早上做好一天的饭，中午、晚上把早上的剩饭热了再吃。这也难怪，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头，自己做饭自己吃，换了谁都烦。
    　高老头一生劳碌，老了还是闲不住，吃饱饭就把牛赶到山上去放，在放牛的同时还在山下的菜地上种菜，因此，他很少跟上门叫卖的菜贩买菜吃。村里人都说高老头贱骨头，放着城里的清福不享偏偏跑回穷山沟受苦。高老头却说自己的家乡山好水好环境好空气好，伴也多；城里空气浑浊噪音多难得清静，有钱人买别墅还往山里买呢！而且邻居间连点人情味都没有，住在同一层楼对面的都互不认识，见面连声招呼都没打，年轻人出去了留下自己呆在家里比坐牢还辛苦；还说城里人想锻炼身体还要花钱，自己放牛种菜劳动有回报还锻炼身体。高老头还说了一大堆住在家乡比城里好的理由，村里人虽不能信服，却也似乎找不到驳斥他的论据。
    　高老头的三个儿子也觉得老父亲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老家还放牛种菜这样丢他们的脸，三兄弟每年清明回乡祭拜亡母时都会为这事开一次内部会议，有时甚至争得面红耳赤硬是无法争出个结果。老大说他读书比较少，父亲“投资”比较少，应该让“投资”多的回报多一点；老二说自己跟老婆都是“人民公仆”，公事繁忙，没有精力照顾老人；老三说自己的老婆是独生女，岳父母逼不得已要跟自己住在一起，如果三个老人住在一起恐多有不便，还是另想良策。
    　早在多年前，村里人见高老头儿孙都出去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家都说是否该找个女人回来做伴，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高老头犹豫了一番后终于松口说可以考虑。媒人婆给高老头带来一个比高老头小八岁的邻村的寡妇赵大娘，赵大娘年轻时老公就死了，她一直没有改嫁，而是兢兢业业地理好上有老下有小的家，为家公家婆养老送终把儿女抚养成人。如今儿女都长大成人了，跟他们说起“改嫁”的事也得到了支持，因为他们理解母亲一个女人支撑好这个家把自己抚养成人不容易，也不想母亲晚年过得那么孤独，虽然他们都喜欢母亲跟自己一起住，毕竟儿女跟老伴不同。可高老头的三个儿子却一致反对，老大的理由是赵大娘这么一把年纪嫁给父亲无疑是看中了他们在家里盖的三层楼房和租给别人耕种的田地，用这种方法取得给她自己的儿女；老二老三则认为自己是有点“身份”的人物，父亲这么老还“临老入花丛”会影响其形象。赵大娘得知高老头三个儿子的意见后，也就取消了嫁给高老头的念头。于是高老头再也没有提过再婚的事，不过令他无法理解的是：自己当初没有按老婆的意思重新找个伴回来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三个儿子，儿子们都有在外面包养情人的传言，连“为人师表”的老三据说都在跟学生妹有不明不白的关系，这些传言虽未经证实，但无风不起浪，想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可以看到的是，每次看见孙子们带回家一起睡觉的“女朋友”都不是上次看见的那个。为什么自己劳碌了大半辈子，把儿子们抚养成人后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家里生活想找个伴回来却无法得到他们的理解？
    　终于有一天高老头倒下了，倒在了山下的菜地里。那几天天气特别冷，大家都很少出门。当村里人发现他的尸体时，高老头已经死去三天了。
    　高老头的儿子们得到父亲的死讯带着妻儿回到老家时，个个都哭得呼天抢地，那平时只有高老头一个人居住冷冷清清的三层楼房，一下子热闹非凡，谁知道他们那有声无泪的“号啕大哭”里究竟有几分真？
    　儿子们为高老头办了一场空前隆重的葬礼：在镇政府门前的大广场上举行的由县长主持、市委书记致悼词，云集县内外政、经、学三界精英及当地宗族老大的追悼会，在当地尚属首次，市委书记的悼词里充满着“一生勤俭，教子有方，一门俊彦，堪为人父之楷模”之类的词句，甚至连“平易近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词句也用上了。当地最隆重的祭祀仪式——“猪羊祭”用了两套，也就是整猪整羊分别两头。一般情况下只用一班的仪仗队，一下子请来了三班——前面一班，中间一班，后面一班。还有传统的大锣鼓乐队、做法事的人员，无不“超规模”。二十多部警用摩托车开道，四千多人的送葬队伍，数以千计的花圈，浩浩荡荡延绵了二三公里，附近村民为了争睹这场前所未闻未见的“大场面”，可谓是万人空巷，有些甚至从十余公里远赶来看热闹。为了维持秩序，警方还向附近派出所借调了警力。丧宴摆了四百多桌，由于村里无法容下，只能摆在镇政府门前的大广场。
    　老二高书记手下那班高效率的工作人员，还赶在高老头的葬礼前编印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准备的高老头的“纪念册”，里面既有高老头生前的珍贵照片，也有老大老二在不同时期、不同场合讲话里提及到父亲如何可亲可敬、如何勤劳俭朴历尽艰难把他们培养成人的内容，还有老三在报刊杂志发表的有关“父爱”主题催人泪下的感人文章。参加葬礼的人员人手一册。
    　在高老头葬礼的整个过程，羡慕、称赞之声不绝于耳，但也不时夹杂着“薄养厚葬”的杂音......

2008年1月完成于南海大沥　　２００８年６月发表于＜＜北山文艺＞＞

尾声:
    高老头的故事告一段落,可他的“风光葬礼”却引发意想不到的结局:由于有人向媒体爆料,此事被大篇幅报道,受到广泛关注,由于高老二是县委一把手,有关部门下令彻查,查出老二利用其父丧礼大量收受“礼金”的事实,并顺藤摸瓜查出老二一系列权钱交易的违法行为,其中也包括身为县委书记的老二非法为其兄承包工程开绿灯,因而造成豆腐渣工程坍塌引起多人伤亡的重大事故,老二由于收受其兄贿赂隐瞒实故真相.于是老大老二双双入狱.
    报道中“跟学生妹有不明不白的关系”的风流教授很快被网友“搜出”其所任教大学,一时间该校盛传有关高教授“白天教授，晚上禽兽”的行为,高教授声名狼籍,在巨大压力下被迫离开大学讲堂.
    想不到生前不受儿子儿媳欢迎的高老头死后竟树倒猢狲散,于是坊间盛传高老头葬身处的"风水"不好,同时出现另一种说法,认为高老头的三个儿子不孝顺,其父死后冤魂不散教训不肖子，云云．．．．．．
 

庄发榜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