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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发榜小说《特别的贺礼》
特别的贺礼
作者 庄发榜
在异地他乡漂泊几年后，跟妻子在深圳开了一家小型百货店，经营以日用品为主的小百货。
那些业务员真叫厉害，还在装修期间，还没开张就有不少推销产品的业务员找上门了。
开业这天上午，又来了两个业务员，分别给我递上名片，一个梁明，一个赵家俊。他们说是北京某公司驻广州办事处的，向我们推荐一种最新产品——用纳米技术制造的冰箱消毒卡，说是清华大学最新研究成果，只要把消毒卡放在冰箱里就会自动消毒，目前还是推广期，还没有正式投放市场。并说为了规范市场，避免假冒产品出现，同时也为了保障经销商的权益，提高经销商的积极性，投放市场后采用定点销售的方式经销，方圆一公里内只设一家经销商，并且会把所有经销商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号码印在公司的宣传资料和产品说明书。他说着还拿出一大叠有关部门颁发的证书的复印件，并信誓旦旦地说商机无限，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做冰箱消毒卡的经销商。
对于一种没有接触过的新产品，我们当然不会那么草率答应了，我说跟妻商量后再做决定。看我们在犹豫，梁明说：“我们的产品刚刚推出，在深圳还没有设办事处，办事是有点不方便。不过你放心，我们公司已经决定在深圳设办事处了，我们来深圳除了开发市场外，也开始找合适的写字楼做办事处。这样吧，我们先放三张消毒卡在这里，给你们试销，暂时不收货款，先给我们开一张收据，到销出去后我们再来结帐，如果销不出去不想做的话可以退回给我们。如果你们觉得有市场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们，做我们的签约经销商。怎么样？”赵家俊看着梁明，似乎显得面有难色。梁明马上补充道：“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给人试销过的，我是看你们今天刚刚开张，我们打工的，送不起什么贺礼，这个由我自做主张的优惠政策就当是贺礼吧！开张大吉嘛！”又转过身对赵家俊说，“放心吧，看这个老板样子也是做大生意的，还怕他不给我们钱？有什么事情我负责就是！”赵家俊似乎松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见梁明说得如此豪爽，我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见对方给的条件这么好，试销又不用承担什么风险，便答应将他们的三张消毒卡收下，看看试销效果再决定是否跟他们签合同，做正式的经销商。于是我拿出一本收据，开始填写。我一边填写，梁明一边在跟我说消毒卡的事，说跟公司进货价是八十元一张，全国统一销售价一百三十八元，利润五十八元，够高了。并且说目前是产品推广期，承诺给客户三个月内包退，一年内包换，这个条件其他产品都做不到的。说完还从随身带的皮袋里拿出一张海报，上面有消毒卡及其所获各种荣誉证书的照片，上面写着“纳米技术，世界领先，纳米消毒，全国首创”和“荣获XX科技博览会金奖”之类的字样，还帮我贴在店门的墙壁上。然后说了一些开张大吉、财源广进之类的吉利话才离去。临走时还说：“你们看看试销的情况再作决定，如果有兴趣的话再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会给你作详细的解答。”我在妻面前不停地赞梁明这个业务员会做生意，要她好好跟他学习。
他们刚走没多久，便有一个路过的客户被广告内容吸引住了。他进来详细的咨询了消毒卡的情况后买了一张，还跟我买了其他一些生活用品，并要求在发票背面注明“消毒卡三个月内包退，一年内包换”的字样。还说如果效果真的像说明书或者海报上面说的那么好的话，会帮我向朋友推荐。向朋友帮我介绍客户，当然求之不得了，我跟妻慌忙道谢，还给他送了一瓶饮料。
当天下午，又来了一个武警军官模样的客户，想跟我们买一张消毒卡试用用看。我热情地向他介绍刚刚推出的新产品。他说他在本市武警某支队后勤部服役，支队长是他的姐夫，还问如果用了效果好的话，向部队推荐消毒卡我们可否“配合配合”。我自然知道他的“配合”是什么意思啦，事业单位、国有企业，那些用公家的钱买东西的，哪个不会打回扣的主意？我忙说：“这个你放心，我知道怎样做的，到时你尽管指示就是了。”跟我们买消毒卡后，他跟我们说了一些“希望合作愉快”之类的话，用诡异的眼光看看我们后扬长而去。
那两个业务员放在这里试销的三张消毒卡，第一天就买出二张，赚了一百多元，看来这种新产品还是有市场的。我跟妻说：“还是应该早点跟对方签好协议，成为产品的正式经销商，万一给别人捷足先登我们就没有机会了。”妻还有点犹豫：“只是不知产品质量怎么样，会不会起到海报上面所说的消毒效果。”我说：“反正三个月内包退，一年内包换，万一真的质量上有问题我们也不用承担什么风险。”妻说：“最好打电话了解清楚点再做决定吧。”
我拨通了梁明的电话，询问经销商的手续，梁明在电话里说道：“我们的产品质量绝对没有问题的，这个你放心，我可以用人格担保。为了规范市场，保证经销商的信誉和权益，我们公司将向经销商收取保证金二千元，合约期满退回，合约期为一年，一年后重新签约，老经销商有优先续约权。我们公司收保证金是为了防止经销商违规销售搞乱市场，在经销商违规经营时将在保证金中扣除罚金。如果要签约最好快点，你们附近已经有一家商店的老板想做我们的经销商，我是觉得你这个人比较年轻，有朝气，又是刚刚开张，比较有发展前景，所以我跟他说跟公司汇报后再答复他，但我不可能等你太久，知道吗？”
我又问道：“你们在深圳没有办事处，如果成为贵公司的经销商后，我们进货的方式是怎样呢？”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在深圳设办事处了。你如果要货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们，我们直接给你送货上门。在深圳的办事处成立之前，每次进货不要低于二十张；成立之后则是十张起送。”
看来做一种新产品的经销商不是那么容易，一下子连货带保证金要三千多元。但想想对方说的也不无道理。
“一下子要出三千多元，如果是一种真正有发展前景的产品倒值得。但对方在深圳的办事处还没有开，我们又没时间到广州或者北京去了解他们公司的情况，万一他们是骗子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妻还是放心不下。
我按照业务员给的名片和海报上的电话分别打到北京和广州，接电话的都很热情，很耐心地向我解释了我心中的疑问。但妻还说不要太急，看看客户用过之后有没有反馈，我倒觉得妻太多心了。
第二天上午，剩下的一张消毒卡也卖出去了。那个军官模样的客户又来了，说消毒效果还行，只是价钱太贵了，问我们在价钱方面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全国统一的价钱，不是由我们自己定的。如果我们不按照公司规定的价钱卖，会被罚款甚至取消经销商资格的。”我说。
“价钱是由人定的，人是活的，我们都不说出去谁知道？”
“公司明文规定，价钱我们是不能轻易往下调的了。这样吧，看看你们买多少，如果量大的话，我们可以考虑一张消毒卡给你一定的‘喝茶’钱。”
“我们买的数量不低于五十张，每张给我这个数怎么样？”军官说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对方直截了当，很明显，对方每张消毒卡要收二十元“回扣”。
“现在生意难做，少点行吗？”
“新产品利润都是比较高的，这你骗不了我。如果这个条件你不答应，我只好按照说明书上的电话打电话到公司去找这附近的其他经销商。我又不是第一次帮部队买东西，只要我们交道打得好，以后机会多的是，部队需要的生活用品还少得了吗？”
看来今天这个客户可是条大鱼，千万不要让他跑了。我连忙说：“好吧。看你也是个爽快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给你说实话，这样的条件我们一张卡也就赚几块钱了。这次就当交个朋友，以后有生意记得关照关照兄弟就是了。”
“好，够爽快！”军官哈哈一笑，“那先给我拿五十张吧，如果不够再过来买。”
“不好意思，我们昨天刚刚开业，第一批货来了二十张，已经全部卖完了，我们都忙得都忘记打电话订货了，时间可以宽限两天吗？”妻说。
“可以。不过最好快点，我也担心部队里催，到时如果还没货的话，我就不好交差了。这样吧，货来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可以先交一部分定金吗？”还是妻比较小心。
“对我不放心？我们部队买东西从来没有预交定金的。如果你们不放心我只好找别人了。”
“算了，女人做事就是这样拖泥带水。”我怕大鱼跑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不愧是个男子汉，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五十张，一下子近二千元利润进帐！这也许叫“开门红”吧。那军官走后，我掩不住心中的喜悦，兴高采烈地跟妻算着这笔帐。
“我总觉得这笔‘开门红’来得不是很自然。”妻说，“试想想，一下子要拿出四千元去拿货，二千元‘保证金’，我们又没有收客户的定金，万一那军官跟梁明他们是合伙来骗钱的，六千元不就泡汤了吗？”妻还是不放心。
“做生意就要大胆点，不要前怕狼后怕虎，什么都怕就什么都不用做。还是快点打电话给梁明，跟他把合同签下来，叫他快点把货送过来吧！”我有点不耐烦了。
“我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看。”妻说着拿起电话机手柄，拨起了号码，“喂，王先生是吗？先生您贵姓？吴先生是吗？不好意思，打错了。”
“有问题！”妻放下手柄说道，“他的名片上面明明写着姓赵，电话里却说姓吴，显然他没有说真话。”
“不会吧？也许他认为你打错电话了，不是找他，只是随便敷衍你罢了。”我嘴里说着，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塌实了。
“我看还是不要急于进货，再试探试探那个‘军官’再说。”妻说。
第二天早上，那军官路过我们店门口，顺便问消毒卡订货情况，妻跟他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妻突然说道：“市公安局XX处的李处长你认识吗？”
“不认识。你认识他？”
“他是我姑丈，跟你们支队长很熟的，只是以前没有跟我们提起，昨晚过来玩，我跟他说起你们买消毒卡的事才说起。”妻什么时候有个姑丈在公安局做什么处长了，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哦......该不会是我们谈好的条件反悔，故意这样说吧？”那军官脸色稍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们说话算数的，这个你放心。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其他意思。如果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姐夫。”妻面带微笑，说得很自然。
那军官走后，我问妻：“你哪个姑丈什么时候调到公安局了，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你也相信？”妻神秘地笑着说，“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从现在开始，那个‘军官’不会再到回来了 。”
果然，此后那军官模样的客户再也 没有出现过，再也没有客户要买消毒卡，梁明和赵家俊也没有来收那三个试销卡的钱。再试打他们留下的电话时，提示音不是关机就是停机，再不然就是没人接听。至此，我才恍然大悟：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我对妻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没有妻在，也许那六千元早已成了骗子的囊中物了。
新店开张，骗子想借机混水摸鱼，却由于妻的谨慎和机智，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给我们送来了四百多元的特别的“贺礼”——跟我们“买”了三张“消毒卡”。
2007年10月3日完成于深圳
2008年5月发表于《揭岭》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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