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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庄发榜---山的儿子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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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的儿子   庄发榜(1-2) 
      作者联系电话:13380331090
     
    山岗山谷上山坡,
    山前山后树山多,
    山溪山田荫山水,
    山人山上唱山歌。
     
    富贵叔公那雄浑、粗犷的客家山歌,在连绵不断的山峦之间回荡。
    天,刚下过雨;路,有点滑。
    山子走在仙人岭山腰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一不小心赤着的脚就要往后滑。山路两旁草木上的水珠不时打在他的裤脚上,泥水把他的裤脚溅得面目全非。
    或许,父亲已在家里等急了,应该快点回去,把中考打了漂亮仗的好消息告诉父亲。
    山子想着,加快了脚步。
    他模糊记得,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因得病无钱医治而去世了。父亲既当爸又当娘,一口汤一口水把他拉扯大。为了把山子抚养成人,父亲已过早地衰老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变得郁郁寡欢,白天埋头干活,晚上常常坐在家门口的石板上,抽着旱烟,望着东边的仙人岭出神。
    据说,从前山下的村庄有一个叫山哥的樵夫,吃苦耐劳,整天上山砍柴。有一天,在山上邂逅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阿娇,结成连理。不想当地恶霸杨老爷对阿娇的美貌垂涎三尺,并派人明目张胆地进行抢夺。那天晚上,杨老爷家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作恶多端的杨老爷在大火中被烧死,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火光中,有人看见山哥和阿娇依偎在这座山的上空冉冉升起……
    人们都说,阿娇是仙女下凡,山哥也成了仙。从此,这座山便叫仙人岭。
    美丽的传说,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愿望。
    山子的母亲就葬在仙人岭上。
     
     
    高山岭顶种棵松,
    连连缠缠吊灯笼,
    咁好灯笼冇灯带,
    咁好阿妹冇老公
     
    在山这边干活的小伙子看见山那边有姑娘在干活,便唱起山歌逗她们。那边的姑娘,当然也不甘示弱,放开喉咙唱了起来——
     
    高山岭顶水呵呵,
    拨开水面种芋荷,
    咁好芋荷冇籽打,
    咁好阿哥冇老婆。
     
    生活在山区的客家人,总是喜欢唱山歌,闲着时唱,干活时唱;心情好时唱,心情闷时也唱。
    据说,客家人的祖先是从遥远的北方一步一步迁来的。相对于当地的“主人”来说,他们便成了“客”,被称为“客家人”,作了千年的“客”。
    当初祖先来到这里,失去了地利,只能到偏僻山区从事耕作,生活异常艰苦。在猛兽出没的荒山野岭,人们日常上山打柴,下田干活,一出门就得放开喉咙打几声“呵嗨”矢口编几句山歌,壮壮胆子,吓吓野兽,久而久之养成了唱山歌的习惯。客家山歌,唱出了客家山区劳苦人民的心声。
    雨后的青山分外明丽,山腰缠绕着轻纱般白朦朦的雾。太阳即将落山了,一条彩虹横跨在两座山腰之间。
    来福手扶锄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东边的仙人岭,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山子他娘整整死了十四年了,十四年来,为了把儿子抚养成人,他花费了多少心血!孩子也懂事,从小就学得乖巧,上学后认真学习,学习成绩科科第一,每学期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受到学校的表彰。放学回来,做饭、放牛、割橹枝(山草),样样活儿抢着干,邻居没有一个不翘起大拇指的,要是他娘在世的话……
    如今,山子初中毕业了,报考了什么师范,听说出来是当教书先生的,总比举着锄头脸朝黄土背朝天卖命般地干农活强吧!听山子说,以自己平时的学习成绩,报师范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今天,山子一大早便到县城的学校看分数去了,不知结果怎么样。据说考上了,还要一千多块钱的学费呢!对山子这贫穷的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啊!
    一股股炊烟从山下的村庄升起,在空中慢慢的弥散。
    山子也该回家了吧,他一定很累很饿了,从这里到县城七十多里路,来回一趟便是一百多里,又是山路,也够他跑的。他已足足跑了三年了。
    三年前,孩子小学毕业了,考上了县重点初中,学校的领导、老师、同学,村里的干部、群众,都来为他送行。要知道,山子可是全镇第一个考进县重点中学的学生啊!村里的老人们都说,山子的祖坟风水好,将来一定有出息。三年来,孩子假期回家,去学校时,便是挑着米、物,越过那座仙人岭的。也许他此时已进了家门。
    来福用汗帕抹了把汗,扛起锄头,大步流星地向回家的路走去。
    山的儿子 (3-5)
     
      庄发榜
     
     
    一朵红花在高山,
    水又深来路又弯,
    想变黄蜂飞过去,
    蜘蛛结网又来拦。
     
    想你一年又一年,
    古井烧香暗出烟,
    梦魂五更来相会,
    醒来正知隔重天。
     
    如泣如诉的山歌声伴着颤粟的弦声,幽幽地传来,在冥冥的夜空里回荡,令人柔肠寸断。
    听得出,这山歌是出自富叔公的口,这弦声是来自富贵叔公手中的二胡。
    听老人们说,富贵叔公年轻时长得英俊,唱得一口好山歌,姑娘们总爱围着他转,听他唱山歌,跟他对山歌。他唱别人的山歌,别人也唱他的山歌:
     
    富贵哥,唱山歌,
    歌声飞过北山坡,
    唱得花开花又落,
    唱得阿妹送秋波……
     
    富贵叔公家里很穷,一年到头给地主做长工,后来跟地主的千金小姐好上了,可人家姑娘金枝玉叶的,地主老财怎肯让她嫁给目不识丁的浑身牛粪味的土山民?富贵被地主逼迫得无法在家乡居住,只得远走他乡。
    若干年后的一天,富贵叔公回来了,拉着二胡,唱着山歌回来了。那时地主已被打倒了,地主的千金小姐却因为父亲迫她嫁给一个当官的做小老婆,在仙人岭上跳崖而死。
    富贵叔公变得不爱言语了,深潭般的目光常常呆呆地望着东边的仙人岭。这些年他到哪里去了,做了些什么?到山外去拜先生学文化?还是打工谋生?他没说,别人心里存疑,却不敢问。只是在那花残月缺的夜晚,凄恻幽怨的山歌声总是伴着颤粟的二胡声从他的屋子里传出。
    夜,漆黑一片,唯有一束昏黄灯光从来福家门传出,虽然微弱,但,毕竟是光明。
    来福坐在床沿上,浓浓的烟雾不停地从他手中的旱烟管上徐徐冒出,悠在地飘向空中,慢慢地向四处散去。
    来福双眼呆呆地望着贴满了奖状的墙壁,陷入了沉思。当人们踏进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家的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密密麻麻的奖状。这些奖状,不止一次地受到邻居们的称赞、羡慕,他也常常为自己的儿子所得的这些奖状而感到骄傲。
    那天下午,他干活回到家时,山子已经回来了,并已开始烧火做饭。来福还没把竹笠、锄头放下,便急忙问儿子看分数的结果怎么样。当他听儿子说“高中”的时候,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深陷的双眼涌出了浑浊的泪水。
    为了山子的学费,来福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连那头水牛牯也卖了,以后耕地就只能靠锄头了。可算算总数,还是不够。他无法忘记妻子临死前在床上的叮嘱:一定把孩子抚养成人,一定要让孩子有出息!
    这几天,为了给山子借学费,来福几乎跑遍了所有亲戚家,低声下气地把好话说了一大堆。别看这些亲戚平时嘴里说怎样怎样,可一提到钱,个个面带难色,尽说些对不起请原谅无奈家里最近经济紧张之类的话。
    昨天,他瞒着儿子跑到县人民医院去卖血,回到仙人岭时,再也撑不了,倒了下去。等他徐徐醒转时,已是躺在自家床上了。原来是村里人发现他昏倒在路上,把他抬了回来。山子见父亲醒过来了,便忙着问是怎么回事,他便编了一套诺言,说自己去很远很远的亲戚家借钱,回家时中了暑,便昏倒在仙人岭了。
    要是儿子知道事情真相的话,又会怎样?
     
     
    灯笼点火唔怕风,
    樟树做船唔怕虫,
    阿哥耕田唔怕苦,
    阿妹恋哥唔怕穷。
     
    阿哥有心妹有心,
    唔怕山高水又深,
    山高有人会开路,
    水深也有撑船人。
     
    富贵叔公那洪钟般的山歌声,响彻夜空。
    桌子中间,点着一根明晃晃的大蜡烛;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有蛋,也有肉,在平时,就是过年也没有这么丰盛的饭菜啊!
    山子知道,这是父亲为他准备的“送别宴”。
    明天一大早,就要告别父亲,离开家乡,翻过仙人岭,到县城乘车去很远很远的师范学校读书了,想到这里,山子鼻子酸酸的,心里总有点依依不舍的感觉。
    依他的学习成绩,报考重点高中、中专是不成问题的。老师也这样对他说。可他想到家乡那些老师,大多是小学毕业教小学,初中毕业教初中,教师素质相当差。在这种情况下,他毅然选择了师范,希望毕业出来后,能当一位称职的教师。
    “吃啊!还呆着干什么?”来福见儿子端着饭碗发愣,硬是挟了一块肉,放进儿子的碗。
    山子往口里扒了口饭,把父亲挟给他的那肉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看了看父亲,却发现父亲手端饭碗,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仿佛要把他看个够似的。
    “爸,你也吃呀!”山子也挟了一块肉,放进父亲的碗里。
    来福回过神来,慢慢地把肉送到了嘴里。
    “来!我们两喝一碗!”来福拿出一瓶“客家老酒”,倒满了两大碗,把其中的一碗端到山子面前。
    “爸,我不喝酒。”
    “不,喝!平时不要喝,现在不怕!不会喝,喝一小口也好!”来福说着,端起大海碗,一口喝完。酒滴在他的胡子荐上,晶莹而透亮。
    山子看着父亲,也微微呷了一口。
    “好酒!”来福放下碗,说,“现在,钱已弄够了,拜过了祖宗,我带你到仙人岭给你娘烧了纸钱。你明天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说着,叹了一口气,“到了学校,别忘了常写信回家。虽然我不认得字,我会叫人帮着看的。”
    “爸,我会的。”
    “来,我们吃!这满桌饭菜可不是煮来看的。”来福说着,大开吃戒了。
    “嗯。”山子不再客气了。
     
     
    打鱼唱歌歌满河,
    掌牛唱歌歌满坡,
    砍柴阿哥满山走,
    满山满岭都系歌……
     
    天,刚蒙蒙亮,富贵叔公却已早早地坐在仙人岭的大石头上,拉着二胡,唱起了山歌。
    山腰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着父子俩,儿子走在前面,父亲挑着包袱走在后面。两旁的草木多情地拉扯着他们的衣服,似乎想把他们留住。他们,便是来福和山子父子俩。
    “回去吧,爸。”山子回过头来,对父亲说。
    “不,爸再送你一程。今天送了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了。”来福的话里不无感慨。要知道,山子走后,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让我挑吧。”山子想夺过父亲肩上的包袱。
    “这么轻,爸能行。”山子发现,父亲的声音有点异样了。
    子俩又走了一程,已到山顶了。
    “爸,你回去吧。送得再远,你还是要回去的。”
    山子又一次停下来对父亲说。
    “既然这样,我也不送了。记住,到了学校要照顾好自己,要常写信回家……”来福喘着粗气,声音有点颤抖了。他所要叮嘱的,似乎就这么几句了。至于在学校要用功学习啦,生活要俭朴点啦,这些话从来没有说过,也用不着他说。
    “我……我会的,……你也该……保重身体……”山子望着白发苍苍的父亲,
    哽咽了,强忍住眼泪,不让它掉下来,他发现,父亲似乎又衰老了不少。
    来福又手搭在儿子肩上,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把儿子看了一遍。良久,才颤抖地
    说:“……走……吧……”
    山子咬了咬牙,向前走了一段路,又回过头来,却发现父亲已站成了一尊塑像,
    目光直注视着山子走的那个方向。
    此时,一轮红日从东山凹上冉冉升起,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山上,传来了富贵叔公那悠扬、悦耳的客家山歌——
     
    客家山歌唱九州,
    自古山歌唱风流,
    唱得忧愁随水去,
    唱得云开见日头……
     
    作于1996年暑假,19969月发表于《捕鲸者》,1998年发表于《揭阳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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